老师很怕那些精神病人,她小心翼翼的避开她们,却被她们当成了异类。
一天晚上,她们趁她睡着将她蒙在被子里暴打。她被打断了肋骨,肋骨扎进了肺部。是值班的护士救了她,她被抢救了几个小时才捡回一条命。
那时候宋佳人去医院看她,看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,第一次痛哭流涕,她想尽了一切办法,才给老师申请到了一个单独的病房。出院之后,老师因祸得福,得以自己单独住了。
但是从那次之后,她的肺就落下了病根。平常倒还好一些,可只要天一冷,她喝了冷风,就得咳嗽好几天才能好。尤其是到了夜里,被自己咳醒早已是家常便饭。
老师觉得自己早该习惯了,早该不会痛了。可每一次连呼吸都疼的时候,她才发现,有些伤口,不管结疤多少年,只要那个疤还在那里,就一直会疼。
“叶丽姝,安听暖,这些痛,我会还回去的!”老师攥着被子的手又紧了几分,泪光中折射着星星点点的恨意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老师又咳了起来,她觉得自己这样熬不住,正要下床去找药吃,叶澜成就去而复返了。
老师掀被子的动作一顿,看着端着托盘回来的叶澜成,眼底闪过意外。
“梨汤润肺,喝一点,会好受些。”叶澜成把托盘放到她这边的床头柜上,端过一只碗递给她。
老师怔怔的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梨汤,她以为叶澜成是嫌她吵去睡客房了,可没想到叶澜成只是下楼去煮梨汤了。这让老师的鼻尖微微一暖,眼眶似乎又湿润了。
这些年来,她每次半夜被自己咳醒,身边连给她倒杯水的人都没有,更别说有人特意为她煮梨汤了。
感动如微风席面,老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,暗叹不得了,叶澜成真是撩妹高手。有那么一瞬间,她的心都被叶澜成撩拨的动了一下。
“要我喂你?”见她不动,叶澜成淡漠的问道。
老师摇头如风扇,赶紧缩回进被子,接过他手里的瓷碗,拿起勺子,小口小口的喝起来。
叶澜成就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监视着她喝,等她一碗梨汤下肚,他又倒了杯温水给她:“再喝点白水冲冲甜味。”
老师乖巧的接过杯子,咕噜咕噜喝了小半杯。
“好点了吗?”叶澜成又问。
老师点头如捣蒜:“好多了,你快睡觉吧。”
叶澜成又看了她一眼,见她不像在撒谎,才重新绕过另外一边,重新躺了下来。
一番折腾,夫妻二人重新入睡。只是这一次,老师就没有那么容易睡着了,虽不咳嗽了,但小腹还是在疼着,即便疼的若隐若现,那也够折腾老师的了。
老师蜷缩着,睡的不安稳,迷迷糊糊间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,接着自己好像被圈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。一只大手还温和的覆在她微疼的小腹上,那暖暖的温度穿透肌肤,让她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,渐渐的睡熟了。第一个晚上就这样安然过去,到了第二个晚上,老师在叶澜成的大床上睡的更安心了。
叶澜成放轻了脚步,将从楼下端上来的托盘放到她这边的床头柜上。托盘里有半杯凉开水和保温热水壶,方便老师半夜再咳醒了喝水。
老师对这些毫无知觉,她睡的格外的沉,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,她舒展的眉心渐渐拧了起来,似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,平躺的身体渐渐的蜷缩起来,嘴里还发出微弱的害怕的声音。
睡眠一向浅显的叶澜成无疑又被扰了清梦,他潭水般的黑眸在暗夜中睁开,就看到老师正对着他把自己蜷成一团,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麻线。
做噩梦?
叶澜成黑眸中掠过疑惑。
“思翰……思翰……”一个陌生的名字从老师的口中喊出来,声音很小,但在格外安静的卧室里,还是被叶澜成听的真切。
思翰?
叶澜成的黑眸中又掠过疑惑。
“思翰……”
老师陷入了如梦似幻的梦境当中,她开着车,在漆黑的没有一盏路灯的道路上飞快的行驶。她很着急,心里很担心贺思翰的安危,车速一提再提,早就超速而不自知。
忽然之间,明亮的车灯前出现了一个人影,老师大惊失色,条件反射的踩下刹车。车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声音,老师感觉耳膜疼的快要炸裂。
嘭!
尖锐的摩擦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响,车头前的人高高的被抛起,像一道抛物线,在达到最高点后嘭的落在了地上,老师的眼前滑过一道鲜红的血。
老师在梦中尖叫,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:她撞人了!她开车撞人了!她把人撞死了!
不不不,可能没死,可能只是晕过去了。
老师抱着侥幸的心理,颤抖着双腿下车跑了过去。她看到地上的人面部朝下的趴在地上,身下全是鲜血,那些血像流水一样,涓涓地从对方身上流出来。
是个男人!
老师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,她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勇气,颤抖着手将趴着的男人翻了个身,男人鲜血淋漓的脸瞬间映入了老师惊恐的大眼睛里。
贺思翰!
“啊……”
老师被梦中鲜血淋漓的贺思翰吓破了胆,她的尖叫划破了卧室的寂静,穿透叶澜成的耳膜,令叶澜成直接拧起了眉头。
“思翰……思翰……思翰……”老师尖叫过后就是一声声梦魇般的哭泣,她像是被梦境困住了,全身都在使力,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。
叶澜成从未见过别人做噩梦,淡漠的人也被老师惊了一下,他连忙按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摇晃:“之素,醒醒,之素,醒醒。”
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入耳畔,又穿透了老师的噩梦,在她身上洒下了一道亮光。老师几乎是瞬间就弹坐起来,惊叫一声:“思翰!”
老师,你杀人了,你撞死了贺思翰。
老师,你撞死了贺思翰。
老师,你为什么要撞死贺思翰?
老师,你是神经病,你发病了,你撞死人了。
一声声宛如地狱恶魔般的声音在老师的耳边不断回荡,刺激的老师双目透红,整个人颤颤发抖,她捂着自己的耳朵,却挡不住那些魔音穿透耳膜。
叶澜成终于意识到了她的情绪不对,手又立刻搭上了她的肩膀:“之素,只是做梦,冷静一点。”
身体忽然有人碰触,老师像被人不小心踩到了尾巴,她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,像只兔子似的跳上一旁的沙发,蜷着身体喃喃自语。
“我没有,我没有,不是我,不是我……”
叶澜成呆了那么一瞬间,就迅速的下了床,想过去抱一抱她,让她从梦魇中走出来。
“别碰我!”
岂料叶澜成的手刚伸出去,老师又迅速的跳回了床上,缩到两个枕头中间,像只正在躲避猎人的小白兔:“别过来,我没有病,我不要吃药,我不要打针……”
老师吓坏了,她捂着自己的双耳,越来越语无伦次:“你们不要逼我,我不认罪,我没有杀人,我没有精神病。我不知道,我不记得了,没有,不是我,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……爸爸,你相信我,爸爸,你救救我……”
精神病?
杀人?
叶澜成一向清澈的黑眸中也蒙上了一层迷雾,他想起了今天在商场,那个找老师茬的女人说的话,她说老师是精神病,还说她杀过人。
难道是受了那些话的刺激,老师才梦魇了吗?此时看着明显情绪失常的老师,叶澜成并不觉得老师是精神不正常,他只是觉得她被恶魔吓到了,思维被困在了梦魇当中。
叶澜成的眼底闪过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疼,他也没再顾及老师的害怕,长臂一伸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抱。
老师惊叫,手脚并用的挣扎,指甲不小心就在叶澜成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划痕。
叶澜成顾不上这些小伤,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扎。
但老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愣是能够挣脱叶澜成的束缚,又让他的胳膊和手背上多了几道指甲划痕。
“我不要吃药,你们不要给我吃药。”老师像是完全陷入了自我幻想当中,以为叶澜成是当初那些强行逼她吃药的医生。
叶澜成实在没办法,只好把擒拿都用上了,直接将老师扑倒压在身下,双腿压住她挣扎的腿,一只手将她的双臂按在头顶上,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,声音沉入冷潭:“老师,清醒过来!”
叶澜成的声音像一把利剑,剑锋出鞘,恶魔自退。老师耳边的魔音刹那间消散殆尽,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静。
老师安静了下来,她混沌的剪眸变的涣散,倒映着男人俊朗的五官。
“叶澜成……”
她回过神之后便安静下来,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当中。
叶澜成没有见过这个状态下的老师,即便刚开始在山脚拉着他求救,那也是坚韧的。
这个女人身上有很多面,却唯独没有脆弱。
现在的老师脆弱到令人心疼,让人只想将她用力拥在怀中。
叶澜成凑近她,轻轻捧住她的脸,“我在呢,我在你身边。”
老师看向他时,眼泪瞬间落下。
“我……”
叶澜成只觉得自己心都有些碎了,鬼使神差之下俯身直接吻掉了她的眼泪。
男人的大手按住她的头,慢慢堵住她的红唇,唇齿纠缠之间互相吸吮着彼此的美好。
他吻的很温柔,又带着男人天生的占有。
男人轻声问了一句,呼吸浅浅地喷吐在她的耳侧,“之素,我想要你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欲望,“我想要了你。”
老师安静了下来,她混沌的剪眸变的涣散,倒映着叶澜成俊朗的五官。
“叶澜成,我……”
老师只来得及喊了他的名字,就疲倦的昏睡了过去。
叶澜成足足等了三四分钟,见她是真的又睡过去了,才无奈的笑出声。
这妮子,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还睡着了?
不过也不该趁人之危,等以后更好的阶段吧。
叶澜成想到这才缓缓的松开手,从她身上翻身下来。
这么一番折腾,他和老师身上都出了一身汗。
无奈之下,叶澜成去浴室拧了毛巾,简单的给老师擦了下潮湿的身体。之后将她抱到沙发上,重新换了床单,才又将她抱回床上,给她盖好了被子。
老师又睡的沉了,她这会很安静,叶澜成看着她的小脸,被她过于苍白的脸蛋刺了眼,她就像个白瓷娃娃一样,白的惊人。
叶澜成努力回忆了下,在过去的十八年里,他对她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印象并不深刻,但他却深刻的记得,她并没有现在这么白。
他对老师算不上了解,甚至说熟悉都勉强。所以他不了解她,可他觉得老师不是这样脆弱的人。当年她妈妈去世时她才十岁,葬礼上,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小旗袍,面无表情的给每一位来参加葬礼的人鞠躬。
那时候叶澜成从她身上能够感受到浓浓的伤心和难过,却不觉得她脆弱的不堪一击。甚至他从她的眼睛里还看出了坚韧,似乎有种信念,在支撑着她。
他还记得当时他拿玉佩给她,承诺她有困难可以去找他,他会报答她的救命之恩。小小的老师接下了玉佩,却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:“我救你,不是为了报答。以后如果我有困难去找你,我希望我们之间做的是公平交易,而不是报恩。”
叶澜成记不清自己听到那番话时的心情了,不过看他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,也知道当时肯定印象深刻,并将这个小女孩记在了脑海里。
一晃十五年,老师从未找过他,他们又像两条平行线一样,各自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成长。叶澜成没有想过老师还会有找自己的这天,也没有想到她会穷途末路到需要和自己假订婚的地步。
叶澜成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提出和她结婚,现在也还是没有弄明白。他生来感情淡薄,亲情、爱情、友情,于他而言,似都可有可无。没有是寻常,有了是锦上添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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